【一】
萨沃伊餐厅。
“两个绅士,意见不合势同水火,年轻的女士挣扎于两人之间。你不能帮助她脱离这种窘境,而我,乐意代劳。”
艾琳艾德勒痛苦地躺在地板上,不住地抽搐着,大口地喘着粗气。一双暗绿色的眼睛温柔地盯着她,它的主人缓缓地拿走艾琳染红的手帕,享受着她濒死的无助感。
“现在,我允许你,用你仅剩的几秒钟生命,爱他。”
萨沃伊餐厅又恢复了平静。
早已过了约会的时间,艾琳迟迟没有现身。顶着一脸淤青的福尔摩斯看了一眼指向九点十分的怀表,无奈地开始一个人的烛光晚餐。
算了。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她耍了。
【二】
轮船。
华生从杂乱的提包中翻出了一方手帕,上面扎眼的血色如同那鲜红的花体字母I A。
福尔摩斯瞟了华生一眼,把手帕从他手中拿走,独自走向船舷。
华生默契地没再多问。
其实,福尔摩斯自己也不知道,听到艾琳死讯的那一刻,究竟是什么感觉。
大侦探福尔摩斯从不谈论爱情,是的,爱情会扰乱理智,所以他从不尝试去爱一个人。
那么,那个女人呢?
福尔摩斯嗅着手帕上仅存的艾琳的气息,假装潇洒地回头看了一眼华生,松开了握着的手帕。
手帕好像一只负担了太多的蝴蝶,再也没有力气振动翅膀,瞬间就被浪花吞没。
最后的那一眼,不知是不是留恋。
“莫里亚蒂,”福尔摩斯缓缓点燃一支烟,“他会以最快的速度,伤害为数不多的、所有我在乎的人。”
向上吐出的烟圈,短暂地遮住了他的双眼。烟雾散去,他脸上的悲痛也转瞬即逝,“艾德勒只是一个开始,然后就是你和玛丽。不过别担心,我哥哥那里很安全,莫里亚蒂不会蠢到去袭击我哥哥的家,那样的话针对性就太强了。”
“嗯……”华生不知如何开口。
“要不要尝尝这东西?我以前从来没吃过。”福尔摩斯拿起一颗吉普赛干果扔进嘴里。
【三】
伦敦黑暗的角落。
“不……我求您了……”一名青年面对冷酷的面庞惊恐地后退。
啪!
一枚精巧的子弹射入了青年的膝盖,袖珍的枪微微冒着烟。
“如果不介意,请告诉我,是谁让你这么做的?”温柔有礼的声音,却透着阵阵凉意。
恐惧与痛苦的喘息愈发剧烈。
“那么,我很遗憾。”平静的声音听不出起伏。
青年眉间的灼伤衬托着血淋淋的弹孔,和那个死去的苏格兰场警官一样。
“再见,乔治。”莫里亚蒂用手帕擦了擦手指上的火药留下的痕迹,淡然离去。
萨沃伊餐厅的服务员死于非命。每日邮报为这件事留出了两行位置。
【四】
和平峰会。
“教授……”
“不,我的上校,”莫里亚蒂摇摇头,“这里不需要你了。”
“教授,我觉得我还是一枪干掉他更保险,他向来是一个——”
“狡猾的家伙。是的,我知道,”教授摆摆手打断了上校,“可是你也是知道的,我享受与他周旋的过程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接下来的任务,是让会场更利于我们,比如,当我们的芮内大使需要帮助的时候。如果方便的话,”教授把福尔摩斯的“邀请”扔进了火炉,“这里的事情解决后,请代我问候艾琳艾德勒小姐。”
“是的,教授。”莫兰上校习惯地遵从。
【五】
瑞士。
福尔摩斯再次恢复知觉时,已经置身于一间温暖的木屋中。
“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,”温柔而又有些调皮的女声在耳边响起,“欢迎来到天堂。”
“……”虽然闭着眼,但苍白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。
“你有什么愿望吗?”
“当然,”有些沙哑的声音缓缓说着,“请告诉艾德勒小姐,下次伪装天使的时候不要喷和以前一样的法国香水,而且,”福尔摩斯微微睁开双眼,“不要弄一屋子烤火鸡的味道。”
“我还以为莱辛巴赫瀑布瀑布的冷水会让你的大脑更有情趣一点。”艾琳艾德勒无奈地从床边站起身来,倒了一杯热可可递给福尔摩斯。
“谢谢,亲爱的。”福尔摩斯支撑着坐起,接过杯子大口灌下去:“这可比莱辛巴赫瀑布水的味道好多了。”
“怎么不像以前一样神经过敏了?”艾琳再次坐在福尔摩斯的床边,饶有兴趣地问。
“我们两个现在需要统一战线不是吗?”福尔摩斯准确地抓到了重点,“你的屋子里摆着各种乔装用的工具,匕首,左轮手枪,我想你最近的日子不好过。”
艾琳不置可否地耸耸肩:“你都不关心一下我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吗?”
“对我的艾琳来说这不是难事。只是可怜的乔治为你牺牲了。报纸一登出这消息我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。”福尔摩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。
艾琳的眼神微微黯淡下去:“是的。我很遗憾。乔治把涂了结核病菌的杯子调了包,换成了不致命的暂时性毒药,还帮我逃出了伦敦。乔治一直听命于我,是一个忠心的人。他一直称我为恩人,只是因为我帮他谋取了一份工作,我想我配不上这么高的荣誉。”
“你真的是我认识的艾琳吗?”福尔摩斯一挑眉毛,“竟然这么多愁善感了?”
“经历过死亡的人总是会有更多感悟。很可惜,只有歇洛克福尔摩斯除外。”艾琳笑笑,拿起了一只烟斗递给他:“喏,这是你的。我顺着下游往上走,发现了它,就觉得你应该在附近。我发现你的时候,你还在顺着水流往下游漂呢。至于莫里亚蒂,那么大的瀑布湖,他偏偏摔在了唯一露出水面的那块岩石上,真是讽刺。苏格兰场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你的尸体,他们绝对想不到你会在瑞士深山的农场小屋里躺着。只是——”
“华生。他也以为我死了,是吗?”
“恐怕是的。”
“我也觉得,这么业余的包扎技术不可能出自我的医生之手,”福尔摩斯轻轻碰了碰头上的纱布,“你做医生的天赋可远远低于你从事违法事业的天赋,亲爱的。”
“我真后悔没有顺便把你的嘴也一起缠上。”艾琳拿起了绷带 “威胁”福尔摩斯。
“不过我想你烹饪的技术应该足够打败你不成功的医疗细胞,甜心。”福尔摩斯狡猾地开口,“你知道我已经觊觎那只火鸡很久了。”
一顿简单的晚餐,弥补了萨沃伊餐厅那个被误以为是诀别的夜晚。 |